“你都扔給我了！”
王小六兒還挺來勁兒，眼珠兒一瞪，臉上寫滿了鄙夷，“我不管，扔給我了，就是我的！”
“我沒有！你少來胡攪蠻纏！”
米姑娘氣得直跺腳，直奔著王小六兒沖了過來，“你還我！你還我！”
“嘻嘻嘻！”
她追過來，王小六兒就跑，她跑得極快，但王小六兒更快，幾個閃躲螺旋走位，把米姑娘氣得想罵人。
她站住了，用手一指王小六兒，“王小六兒，你再這樣，我跟你急眼了！”
“鬧著玩兒還帶急眼的？知道是你的大寶貝，還你還不成么！”
“那你給我啊！”
她小手一攤。
王小六兒眨巴眨巴眼睛，尋思尋思，詭秘一笑，“大的換小的！”
“王小六兒！”
“誒呀，別喊，給你還不行么！”
王小六兒輕輕一拋，長劍重新回到了米姑娘的手中，米姑娘看看手里的劍，又扭頭看看王小六兒，不禁有些疑惑，“這么短的時間內，你是怎么學會的？這怎么可能呢？”
王小六兒一撇嘴，兩只手揣在口袋了，嘆息一聲，“我說出來，你可能有點兒不信，我冥冥中，有一種感覺。”
“什么感覺？”
“我越是琢磨這個擲劍術，就越是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冥冥中，像是想起什么回憶似的，很強烈地引導著我往某個方向走，但又說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兒，我就循著我的想法來的，結果還真行，越使越順，沒幾下就成了。”
“吹牛吧你！”
米姑娘朝他一皺鼻子，“說得那么玄，真以為自己是天神下凡啊！”
“你還真別說，這種事情誰說得準呢！”
王小六兒嘿嘿直笑，“沒準兒，還真是天神下凡呢？”
“我看你是天生妖孽！”
“沒是區別吧。”
“那當然有區別了。”
米姑娘作嫌棄狀，“天神高貴冷漠，妖孽罪惡滑頭，怎么可能是一回事！要說是天神下凡，肯定也是本仙女這樣的！”
“喲喲喲喲喲！”
“喲屁！不服啊？不服較量一下？”
“摔跤？”
“誰給你摔跤，比劍術！”
“你可真好意思！你御劍門的一品高手，打我個九品殘廢！”
“哼，現在承認自己不行了？”
“本來我也沒說我能打得過你，不過，這種事情也不一定。”
王小六兒一撇嘴，“我爺爺說過，以命相搏，跟擂臺競技完全不同，考驗的不僅是身體和技術，心理的承受能力和對局勢的判斷什么都一樣非常重要，就好比是那些練搏擊的運動員，放在擂臺上，神勇無比，就算是最頂級的特種兵站在擂臺上也不是他們的對手，但，要是荷槍實彈出現在戰場上，他們中的多數人也就是活靶子。”
“你太高看所謂的特種兵了。”
米姑娘淡淡一笑，“沒有真正經歷過戰爭的特種兵，就算閉關修煉多少年，也是新手，沒有經歷過實戰而僅僅通過前輩傳授獲得的經驗都是很虛的，修行者，自以為自己很懂，但其實，他們知道的東西都是紙上談兵的理論而已，更可怕的是，是很多人閉門造車，沉浸在開宗立派的幻想當中，猶如今時今日備受質疑的那些傳武大師一樣。”
“你也覺得傳武不能打嗎？”
王小六兒看看米姑娘。
米姑娘搖搖頭，“我聽前輩們講過以前的事情，也見過他們的手段，我們這些人修行的東西與武術不大相同，但在初期的時候，還是有很大部分都是重疊的。師父說，現在市面上的武術，已經不是所謂的武術了，過去的武術，對我們來說有很大的參考意義，能在短兵相接的搏斗中給我們帶來很大的優勢，但現在的武術，大部分流于形式，其直接表現，就是空有架勢，沒有拳路。”
王小六兒看向米姑娘，“這話什么意思呢？”
“一套拳，也就是所謂的套路，其根本意義在于通過空擊的鍛煉，獲得手眼身法步的配合，讓修行者初窺門徑，而現在，套路成了武術的核心，這地方本身就放得不對，而且，現在的競技套路，里面充斥著大量無意義的舞蹈動作和一些主管臆造的東西，就比如，現在太極拳里喜歡做的這個動作，這叫臥魚平衡。”
米姑娘左腿別在右腿后面，右腿又完全蹲下，當左腿平行地面伸直了，“這個動作，來源于中國的古典舞蹈，跟武術沒有一點關系。可現在，但凡你看到一些太極拳的表演，那些所謂的運動員都愛表演這個。更有一個奇怪的現象，武術圈兒里的拳，越來越不像是拳了，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吧，八十年代左右的武術比賽，雖然武術套路也偏于觀賞，但那些運動員打的拳，形意拳是形意拳的路數，八卦掌是八卦掌的路數，長拳有的長拳的特點，南拳有南拳的勁道。可到了二十年后，你再看相同的比賽套路，不管什么拳，形式花樣繁雜，路數，卻全是長拳的路數，好似一群體操運動員臨時冒充來的。”
米姑娘扭頭看向王小六兒，“你想過這是為什么么？”
王小六兒沉默半晌，“因為時代不同了。”
“對。”
米姑娘點點頭，“以前的武術，是用來吃飯的本事，兩個人照面兒，你死我活，要是武術不能打，不能殺人，不可克敵，那還有人研究這個么？到了戰爭大抵結束，天下安定的時候，武術就沒有了太多的存在意義，那些有功夫能打架的老師傅所遭遇的事情，我不說，你也能大抵清楚，等到一些人想起來這東西不應該就此丟了，還應該繼續傳承下去的時候，算起來，這期間起碼也過了二三十年。二三十年什么概念？二三十年，是一代人，老師傅抱著一輩子的能耐含恨而去，幾乎沒有實戰經驗的拳二代卻成了武術圈里的中流砥柱，到后來，這些拳二代也謝幕了，到現在主流的武術圈的時候，占據主導位置的早已經換血成了早一些時候的武術運動員，經過大抵三個時期的更迭之后，你可以很自然地發現，武術這個圈子，有一個明顯的傾向，就是黃鼠狼下豆鼠子，一窩不如一窩。更奇怪的現象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那些一毛不懂的觀影群眾還在里面亂攪合。”
王小六兒雙手揣兜兒看著米姑娘，“這我倒是能理解你說的話，之前，我偶爾看個電影什么的，看見一個一直籍籍無名有忽然火起來的演員，觀眾都說這個人很厲害，是什么西裝暴徒，但恕我直言，那兩下子給我看笑了，妥妥當當的三代套路演員，打兩手詠春，用的全是長拳的勁兒，外行看個熱鬧覺得挺厲害，稍微懂一點兒的，就能明顯看出來，怎么說呢，踢足球的打籃球，全靠亂比劃，看得我直難受！這且不說哈！”
王小六兒直起身子，“那天我看有個自媒體，吹牛逼，說什么什么演員實力排行榜，然后把他排第一，哈哈哈哈，誒呀媽呀，笑死個人，你知道啥理由么？說這個人，是‘武英級’運動員！說這個級別，老厲害了！但看完之后，我都笑死了，啥叫‘武英級’啊？我給你科普一下哈：所謂的武英級是中國武術運動員的最高等級，也稱健將級。官方給的說法，要想獲得武英級的運動員必須參加國家體育總局所規定的六項全能項目。全國比賽中所規定的六項全能項目中達到前3名，其中還必須最少有一項獲得第1名才有資格申報。”
米姑娘一皺眉，“好復雜。”
王小六兒笑了，“聽不明白是吧？那我可以簡單跟你說一下，自有這個東西以來，全國武術全能冠軍，全是武英級，沒有得過全能冠軍的，也有一大堆都是武英級！要拿這個當評審標準，不覺得賊尷尬么？我想寫這玩意兒的人壓根兒就不知道啥叫武英級，因為被這個傻缺排在此人后面的那些明星里，很多都是科班出身，我給你講一下哈。”
王小六兒掰著手指頭，“一個吳姓不算很火的動作影星，三屆全國冠軍。一個吳姓爆火影星，四屆武術冠軍。他中間有一年傷了，沒參加，前后兩次都是連續的。還有一個李姓巨星，含金量最高那個年代，五連冠，在所有的武術比賽中，一騎絕塵無人能及！后來人家不玩兒了，沒意思了！拍電影去了。另外還有倆姓趙的，一個趙氏風神腿，小時候得過錦標賽冠軍，91年的時候，全國冠軍，比較奇葩的是這大哥還得過健美操冠軍，玩了倆月也不仨月，咔，全國冠軍！牛逼不！另外一個在圈子里也是個傳奇，此人也姓趙，不過在影視圈不出名，當年在前面李姓巨星牛逼那五年，他一直屈居第二，上不去，后來人家不玩兒了，他獨孤求敗了，咔嚓一下拿了一個十連冠！空前絕后！就比賽成績來說，這人絕對是一代宗師，但實際上，這位大哥自己爆料，街頭打架，三個小混混就把他打住院了，按照你們那個標準，九品的邊兒摸不到！”
王小六兒直了直身子，“再說那個被吹上天的西裝暴徒，我查過這個人的戰績，據我所知，我剛才說的那個全能冠軍，他是一個都沒有。但是呢，在太極拳，太極劍這兩個單項里，他有兩個單項冠軍，又因為他在全運會上得到過單項的金牌銀牌，所以他申請武英級被批準了。但是別的不說，就最被吹捧的比賽成績上來說，就剛才我跟你說這幾個，哪個不如這位爺？就算他生不逢時，懷才不遇，又從哪兒能看出來他能一個打十個，比誰都猛？哼，就營銷號硬吹！還有一群傻子跟著搖旗吶喊，嗚嗷亂叫！我真挺納悶兒的，就尬吹這種事兒，真那么有意思么？”
米姑娘抿嘴笑，“你這還不算什么呢！我還知道一個演員，年紀很大，已經故去了。此人出身與魯地，是螳螂拳世家出身，求學于qd業余體校，在市級比賽中獲得過冠軍，后來又在地區比賽中得過套路冠軍，然后退役，受聘于某省級武術隊當教練，之后，因為參演了一個現象級的武打電影而進入演藝圈兒，一開始，凈演一些反派角色，后來歲數大了，就開始演一些影視劇里的高深人物，后來又不知道是誰開始宣傳的，說此人是‘中國最后一個劍圣’，‘劍圣’！再重復一遍，劍圣！都敢稱圣了，邪乎不！”
米姑娘悠悠地看了王小六兒一眼，“我看很多人都說他創造了雙手劍，是一代宗師。”
“等會兒！”王小六兒眨巴眨巴眼睛，“雙手劍不是螳螂門的傳統兵器么？就跟八卦門的鴛鴦鉞一樣！我爺跟我說過啊！”
“本來就是。”
米姑娘一撇嘴，“他是把傳統套路里的一些動作拿出來，又重新組合，匯編了一個劍術套路，因為雙手劍對一般人來說比較特殊，所以很多人以為是他自創的！當然，這且不說，我就不明白，一個一輩子沒打過實戰，沒上過擂臺，甚至完全沒有與人交手記錄的人，怎么就成了所謂的劍圣呢？看電影看多了，被洗腦了？想想這事兒就挺沒勁的，估計，他自己聽說了這事兒自己都怪臉紅的。”
“現在這人就是這樣。”
王小六兒雙手揣在口袋里，“不懂裝懂的人太多了，遇上事兒，與人云亦云，不求甚解，一輩子活在自己的想象里。”
“可不是么。”
米姑娘瞅瞅王小六兒，“與其相比，我倒是挺好奇的，你學的是什么拳？”
“你能看出我的路數么？”
“有形意拳的影子，也有八極拳的路數。”
“那些，都是隨便耍耍。”
王小六兒兩只手揣在口袋里，“我爺跟我說，打架是一個隨機應變的事兒，練拳是一回事，使拳是另外一回事，跟人交手的時候，不能把自己先套在拳路里，怎么方便怎么來，怎么有用怎么來。”
“就這么一講，就能證明你爺還真是個明白人。”
米姑娘悠悠地瞅了王小六兒一眼，“跟我一樣兒。”
“嗯。”
王小六兒吸了一下鼻子。
尋思尋思又微微皺眉。
他一扭頭，看著米姑娘，“誒，你是不是占我便宜？”
“沒有啊……”
米姑娘大眼睛左右直轉，“沒有吧，沒有！”
王小六兒斜眼看她，“你少來！啥玩意兒就我爺跟你一樣兒了？”
“你想多了，我真不是說你是我孫子！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有你笑啥啊！”
“我沒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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