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呀，別提了。”
那獵戶大哥拿著酒盅，喝了一口酒，然后咧著嘴一臉苦相，“前兩年的時候，是來了一只老虎，那老虎，個頭兒可大了，一來以后，就在村子里抓了一頭牛，等我們的人發現了的時候，那牛，都被拖走了，俺們跟著血跡進山找了好長時間也沒找到，后來過了能有五六天吧，在山里看到了，讓老虎都啃得就剩個腦袋了。上面來的人給看的，斷定是老虎，然后這個消息就傳出去了，誒呀，那把人嚇得，一下子，原本老進山來玩兒那些老客們全跑了。”
金彪一挑眉，“那就沒有想打老虎的？”
“有是有。”
獵戶大哥一撇嘴，“之前，來了幾個小兔崽子，歲數不大，二十出頭兒，也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會玩槍，一進山，就四處找人，說是想進山打老虎，給的價錢倒是不少，但是那時候風頭緊，誰也不敢進去，后來不知道是哪個渾蛋跟他們說，我能進山，那幾個小子就來我家了！我當時啊，都不想去，他們逼著我去，不去不行，我看的出來，那幾個小兔崽子，都不是尋常人家的娃，囂張跋扈慣了！我得罪不起他們，最后只能點頭答應！可你別看進山之前牛逼哄哄的，一進山，全完蛋！這里還有倆小丫頭，誒呀，長得挺俊，我看那幾個小子都圍著她們倆轉，估計是搞對象兒，進山裝一裝！”
金彪挺好奇，“那后來呢，進山了么？”
“進去了！”
獵戶大哥哈哈大笑，“進山倒是進山了，但是沒遇上老虎，遇上一頭野豬，帶著一幫豬崽子，也不知道怎么趕上那么寸，就碰上了，那野豬護著崽子沖出來，奔著人就嗷嗷叫地往前來，嚇得那幾個小兔崽子都尿褲兜子里了，萬幸誒出人命，要不然，麻煩大了。”
金彪在一邊兒聽得有意思，在那咯咯咯地直笑，一邊撕著鹿肉，一邊兒說道，“那到底，現在山里還有沒有老虎？”
“應該是沒了。”
獵戶大哥沉吟半晌，“那個老虎，當時，確實出現過，但是，好像前后也就兩三個月，那時候天最冷的時候，山里頭可能實在找不到吃的了，要不然估計老虎也不進村兒。而且，我估摸著，那老虎應該也不是本地的，應該是不知道從哪兒流竄過來的，咱這地方，以前很少有老虎出沒。”
王小六兒一挑眉，“您怎么知道這山里現在沒有老虎呢？”
“這其實挺容易判斷的。”
獵戶大哥說著，笑嘻嘻地往前湊了湊，“那老虎在的時候，林子里，跟現在不一樣兒！山里有老虎，老獵戶們，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來，但凡是有老虎出沒的地方，林子里，其實相對安全，因為，這個地方要是有老虎了，你基本上提防老虎就完事兒了，別的東西，基本碰不到，比如什么狗熊啊，野豬啊，豹子啥的，老虎一來，那些東西都躲得遠遠的。”
獵戶頓了頓，又說，“當然，那都是表象，最直接地判斷一個地方有沒有老虎有個辦法，就是老虎有個習慣，叫掛掌，就是成年的老虎巡視領地的時候，會在路過的林子里咔咔地在樹上抓幾下，然后在樹干上滋尿！它就用這種辦法來標記領地！你要是在林子里一走一過，看見樹上有抓痕了，那八成就是附近有老虎，湊近了，可勁兒聞聞，要是有股子腥臊的味兒，那壞了，老虎最近就來過，要是走過去，聞不到有什么明顯的味兒，那就是老虎最近沒來，十有八九，是走了。”
獵戶說著，嘿嘿一笑，“打今年開春兒，沒聽說老虎襲擊牲畜的消息，我呀，其實偷偷摸摸地，就進山走了幾趟了，高了些山貨啥的，他們膽子小，都不敢進去，趁著這個機會，我也撈了一筆。”
金彪一皺眉，“那你進山，看見老虎掛掌了嗎？”
“呀，這話說的，那肯定是看見了啊！”
獵戶一伸手，把五根手指撐開，看了看，然后對著金彪二人揮了揮，“我比劃了一下，那大爪子，估摸，能有這么大！誒呀，老嚇人了！”
金彪一下坐直了身子，“真的假的？那老虎還在嗎？”
“應該是走了。”
獵戶咂吧咂吧嘴兒，“一開始我還不太能確定，但是后來幾次進山，我感覺，那老虎確實是走了。要不，那野豬啥的，也不能大搖大擺出來亂晃啊！”
王小六兒特別好奇地看看他，“最近這一半年，都沒有人看見老虎么？”
“沒有！”
獵戶一擺手，“但是謹慎起見，咱們一般，也不怎么敢帶人進山了，就怕出事！在山里，遇上野豬狗熊啥的，手里有家伙，還能全身而退，可要是跟老虎對上，那大概率，就是個死。誒，你們，見過老虎嗎？”
“動物園見過。”
金彪嘿嘿笑，“胖的跟豬似的，看著也不怎么霸氣。”
“這位爺，您見過么？”
獵戶看向王小六兒。
王小六兒笑了笑，“野生的，自然是沒見過。”
“我見過。”
獵戶指了指自己，一臉得意，“那時候，我才十七！我跟我爹進山采藥的時候，聽見虎嘯，在山里頭，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多遠，就在那叫！誒呀，就像是便秘的牛似的，嗚嗷，嗚嗷的！那聲音，整個林子里都帶回響兒的，我一聽，腿肚子都轉筋，當時就不會走了。我爹也嚇壞了，捂著我的嘴，不讓我發出聲音，就讓我們趴下，就在那趴著趴著，趴了能有半個多點兒，聽聲音越來越近了，當時嚇得我，真的，差點兒尿都出來。”
獵戶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回憶似的，“那也是個大老虎，誒呀，那可比想象中的大多了，老虎沒到附近呢，林子里，就呼呼地，刮起一陣腥風，東西還沒到近前呢，我就感覺自己開始喘不上氣兒了。我爹和我，一個人抱著一桿槍，可我倆，連槍栓都不敢拉，就在那兒從頭哆嗦到尾，后來，一直聽動靜兒老虎好像過去了，我才探頭瞅了一眼，就瞄著個背影兒，那老虎不緊不慢地走過去了，那大爪子，這么老大！”
獵戶比了一個很夸張的手勢，“后來聽匣子里說書的說，龍行有雨，虎行有風，這話真不假！那玩意兒，就像是會點兒啥的，當時距離起碼能有十幾米遠，我就感覺，我整個人都麻了，手腳都不聽使喚！誒，就像是，就像什么呢？”
王小六兒一齜牙，“就像耗子見了貓，當時手腳都不聽使喚了。”
“對！”
獵戶一拍巴掌，“對對對！差不多！當時，腦子里一片空白，就跟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樣！”
他的描述，讓王小六兒想起了山洞里，尹天仇面對那人首蛇身的怪物時候的樣子，他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這也正常，人要是見了神鬼，也是這種反應。”
那獵戶一聽這話，忽然身子一顫，然后直勾勾地看向王小六兒，“誒？聽這位老板的意思，好像，您見過鬼神一樣？”
王小六兒聞言，微微一笑，“我只是打個比方，哪兒能真見過鬼神呢？不過，要非要說的話，倒是撞過邪，勉強也算吧。”
那獵戶一聽這話，立即來了精神，“你撞過邪？可看你，好像沒什么事情嘛！”
金彪在一邊兒拿著一根腿骨，哈哈大笑，“誒，你看你，你這話說的，多少有點兒有眼不識泰山了！你以為坐在你面前的人是誰啊？我跟你說，你面前坐著的這個爺，也不是尋常樣人！我們六爺，對鬼神之事，也不陌生！風水啥的，也會看！”
“是嘛！”
獵戶立即挺直了腰桿兒，連忙跟王小六兒一抱拳，“原來，這位老板，還是一位高人啊！”
王小六兒連忙擺擺手，憨笑著，說道，“一些江湖把戲而已，混口飯吃，別當真。”
獵戶大哥卻哈哈大笑，“老板你，過謙了！從你一進院子，我就能看出來，你呀，龍行虎步，身上肯定有功夫，只是，我眼拙，看不出您的門派路數。不過，金老板這么一說，我就更加能確定了。我這個人，一向明白我爹生前跟我說的那句話。不服高人，有罪。”
對方說著，又一抬頭，“不過，說來也怪，最近這是怎么了？咱們這放牛溝的小地方，前前后后的，來了好幾個人，看著，手底下，都有功夫。”
王小六兒一愣，“這話怎么說呢？”
“也沒什么。”
對方一咧嘴，“前些日子，來了幾個人，說是進山收山貨的，可這大雪封門的時候，哪有收山貨的？這也不是時候啊？聽他們說話，都是南邊兒的口音，也不知道到底是來干啥的！反正，我感覺，那幾個人，不像好人。”
王小六兒眼珠一轉，往前湊了湊，“是不是有個老頭兒，歲數不小了。”
“倆老頭兒。”
對方伸手比了一個“二”，然后繼續說道，“倆老頭兒，兩個年輕的，還有一個女的，歲數不大，長得挺漂亮，就是人看著有點兒兇，那眼神兒，跟刀子似的，看著就不好惹。”
王小六兒一聽這描述，就知道對方說的女人十有八九是張薇，他笑了笑，“長得很漂亮那種么？”
“誒！這怎么說你，瓜子臉大眼睛，個頭兒也不矮，標致著呢！”
獵戶大哥說完了，嘿嘿直笑，“怎么的，這位老板，想認識一下？”
王小六兒搖搖頭，“聽您一說，有點兒好奇而已。”
“要我說啊，那女的，不好惹，一看就是個狠角色。”
他說完，直搖頭，“一個女孩子，年紀也不大，不知道，身上怎么那么大的煞氣！這是人長得漂亮，要不是長得漂亮，將來，婆家都不好找！一般的小伙子，真壓不住她。”
“兩口子過日子，怎么非得誰壓著誰呢。”
王小六兒說完了，莞爾一笑，“您說的那伙人，還在么？”
“那我哪兒知道了。”
獵戶大哥說著，一撇嘴，“之前那會兒，他們在山腳下找了一家人家寄宿的，這幾天天冷，我也沒去轉轉，還在不在的，不知道。”
王小六兒一挑眉，“他們一共五個人？”
“嗯，差不多吧！可能是五個，也可能是六個，還可能多些。”
“嗯？”
金彪看對方說的含糊，不由得直皺眉，“怎么，你沒看見人么？還不確定了？”
“誒呀！”
獵戶大哥一擺手，“這種事兒，我怎么說的準！前些日子，我還在山里看見個老頭兒，一瘸一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人！”
王小六兒準知道對方說的是黃瘸子，當即笑了笑，“這大雪天的，一個腿腳有問題的進山，那遇上啥大獸什么的，那還得了？”
獵戶一聽這話，賊笑兩聲，“那也不一定！要是手底下沒兩下子，這個時候，誰敢進山？”
對方說完，笑吟吟地看向了王小六兒，“就拿二位老板來說吧，天兒這么冷，要是沒點兒什么東西勾著二位老板，你們也不能到我們這里來，是不？”
金彪一聽這話，沒作聲，看向了王小六兒。
王小六兒看對方這么說了，倒不驚慌，他微微一笑，瞄了對方一眼，輕聲說道，“那您覺得，我們倆，是被什么東西勾來的？”
“這就不好說了。”
獵戶面露狡黠之色，往旁邊兒一靠，得意揚揚地看著王小六兒，眼皮一耷拉，喝了一口兒小酒兒，咂吧咂吧嘴兒，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咱這深山老林的，能有啥好東西呢？能說出來的，約摸，也就那么幾樣兒。”
他掰著手指頭，撇著嘴，“這山珍野味兒的，能算一樣兒。人參靈芝的，也算一樣兒。”
王小六兒也不緊不慢地點點頭，“那您覺得，我們，是奔著哪樣兒來的？”
“這個，就不好說了。”
老獵戶陰惻惻地笑了起來，掃了一眼王小六兒，又掃了一眼金彪，臉上帶著幾分得意，說道，“非要說的話，我覺著，剛才我說的那兩種東西，你們啊，未必瞧得上！我倒是覺得，你們跟之前來的那伙人啊，都是奔著一批東西來的。我說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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