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面館出來，我整個嘴唇都麻木了，還全身出汗，此時太陽又大，感覺燥熱難耐。
我搖著折扇，跟著秋月一起沿著陰涼的屋檐慢慢走著。
突然，秋月說：“剛才那家小面店真好吃，你是怎么知道的？看你進去的樣子，難道是常客？”
“我也只是聽別人說過，來過一次而已。很好吃嗎？我覺得辣得要命。“
秋月說：“只有他們家的辣子好吃，辣得過癮。”
我突然想起上次來的時候，劉景淮也這樣說過。
然后腦子里涌出了記憶片段。
只記得他長得很白凈，嘴唇本來就像女子一樣粉紅，吃了辣椒之后更紅更亮。
他一口氣吃完面，姿態依然優雅，吃完后鼻尖都冒汗了。
沒想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我竟然記得如此清晰，就像昨天發生的一樣。
我陷入了思考，不知不覺停下了腳步。
集市上人來人往，有賣糕點和茶水的，有賣胭脂珠花的，還有算命看相的和賣藝的，喧囂不斷。
“……公子，要買魚嗎？新鮮從河里撈的！公子？”小販的聲音突然響起。
“公子？”秋月搖了搖我的手臂。
我掀開帷簾，才發現自己站在一個賣魚攤前，木盆里有幾尾青魚在游來游去，我點點頭，對秋月說：“買一尾吧。”
“公子要買魚？”
秋月很驚訝。
因為廚房有專門負責采購的廚師，我想要買一尾魚實在奇怪。
魚販子隨手一撈，就抓出一尾魚來，他還從木盆里拿起一根柳條想要綁在魚嘴上，我驚訝地回過神來，忙說：“等一下——”
魚販子和秋月都看向我。
其實我并不想買魚，只是嘴上隨口應了而已。
雖然即使我不買，這尾活蹦亂跳的魚也會被人吃掉，但我不想它因為我而喪命。
我和魚販商量：“出一兩銀子，你把魚簍也賣給我吧。”
魚販子高興地答應了，把那尾魚放進了魚簍里，遞給了秋月。
坐進馬車里，秋月不得不抱著魚簍。
她低頭看著那尾魚，自言自語地說：“這不就是一條魚嗎？難道還要養起來？”
秋月的話讓我想起了什么。
帶回去的這尾魚很可能會被做成一道菜，那么剛才我的仁慈豈不顯得虛偽？
連一兩銀子都白費了！
“去城郊！”我匆忙說道。
“啊？”秋月抬起頭，疑惑地看著我，但見我垂下眼簾無言，她便打開車窗，吩咐車夫改變路線。
城郊有一條小河，河邊長滿了高高的蘆葦。
我小心地走到河邊，秋月遞給我魚簍。
我蹲下身子，輕輕晃動魚簍，那條青魚“噗通”一躍進水中，稍稍猶豫了一下，擺動魚尾游走了。
“你們繞了一大圈，我還以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原來只是為了放生一條魚。”
蘆葦分開，一個穿著大紅異域華服的美麗女子從中走出來，她眉目深邃，笑容大膽明艷。
竟然是土默特部的王妃，阿麗亞。
她徑直走到我面前，眼神挑了挑，看了一眼秋月，態度尊貴威嚴地說：“讓你的侍女退下，我想和你主子單獨談話。”
“公子？”秋月戒備地叫住我。
我向她輕輕抬了抬手，她行禮后無聲退下了。
秋月走了，阿麗亞笑瞇瞇地說：“蒼天保佑，我居然能再次見到凌姑娘。”
原來，阿麗亞早就發現了我還活著。
她笑了笑接著說：“前段時間，我遇到了一個漢人小販，覺得他長得不錯，于是讓人留意一下。沒想到，這一留意竟然發現了你。你明明已經死了，怎么會在我們北境生活？我還以為世上出現了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人呢，而且你臉上還有傷疤，我觀察了你好幾天，又發現江大人與你的關系特殊，那姓江的可是個狡猾的家伙，對尋常人從不放過，只有你，大應的皇后，才能擔得起這份榮耀。”
阿麗亞頭上鑲滿珍珠和珊瑚的頭飾閃閃發光，非常漂亮。
我竟然在第一次見到她時有些慌亂。
聽完她的話后，我變得冷靜起來。
我勉強笑了笑，對上她的眸子說：“王妃是否想要我的命？”
接著我又說：“我不喜歡宮廷里的生活，所以偷偷出宮，還讓人以為我真的死了。我欺騙了所有人，來到北疆。世上再也沒有我的凌閱微了，我現在姓趙，不知道王妃肯不肯和一個無名之人交朋友？”
“你可真是了不起！”
阿麗亞用雙手重重搭在我的肩上，好像還不認識我一樣打量著我，眉眼帶笑地說：“在奇喇古特部，我以任性嬌縱而出名，從小到大，我想要什么，我父親都給我。我父親讓我嫁給鞍答汗，雖然我不喜歡他，嫌他年紀大，但我父親說只有嫁給鞍答汗，我才能成為土默特部的王妃，我們族人才能得到保護。所以我嫁了，就算是現在再給我選擇，我還會嫁，而你竟然能放棄那么尊貴的身份。”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接著說道：“難道只是因為不喜歡宮廷的生活？你和現在的皇帝感情那么好，即使不為了皇后的身份，你怎么能放棄心愛的男人呢？肯定還有其他的原因。”
我望著清澈見底的小河，茂密的青草地，天空如此高遠，大地如此遼闊，宮廷里的日子早已變得遙遠，但回想起來，仿佛刺在心頭亂竄。
我真不愿意去回憶，只能嘆了口氣，說：“他喜歡上了別的女人，我受不了，干脆離開了。”
“男人哪個不多情？宮廷里那么多女人，個個都美麗動人，他不喜歡簡直是奇怪。就連我一個女人，看到帥哥也會喜歡呢，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竟然因為一個皇帝喜歡別的女人而傷心，還連皇后的身份都不要了，真是有些糊涂。”
“我只想找一個專心待我的人，否則就算是皇帝，我也不感興趣。”
這不過是我隨口一說，沒想到阿麗亞居然沉默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她才說：“雖然我自己不相信這些，但我理解你的想法。可惜啊，世上沒有專情的人，傻姑娘，你還太年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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