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個跟著柊茗,已經把皇上救出來了,皇上卻不走,說朝廷一定會救他,沒想到還真是,沒過兩天,朝廷就答應互市,同蒙古人議和了,皇上還真被放了回來,這之后,我就跟著那些江湖人混了。”
“您道那些武林高手是誰?其中就有程娘子、泓挽他們幾個啊!大小姐,您可別生氣,別怪我們瞞著您,這可是會殺頭的大罪,那時候皇上還是不受待見的王爺呢,您想,一群武功高強的江湖人聽一個王爺的話,那還得了?所以后來您去福州,皇上擔心您,假稱說那程娘子他們是我的好友,聘他們去的,其實就是皇上專程叫我們幾個跟著您呢,要不是那次,我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見大小姐您呢……”
我又驚又疑,瞬間想起與程娘子相處時的情形。
那時不知程娘子是他的人,聽她言語間對他極力逢迎,心中尚且不快,還感嘆連這么爽利的江湖人都如此勢力,原來是為主盡忠。
想明白后,我揚手在趙興后腦勺上狠狠打了一下。
他抱著頭,連聲哀求:“別打,別打,我錯了還不行?這、這也不是我的錯,都是那時候皇上叫我守緊機密的,要泄露了大家都別活了。”
我不聽他辯解,繼續沒頭沒腦打他,咬牙忿然道:“你倒是聽他的話,連我都敢騙了!你早就知道了,還瞞得我死死的,你早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才說要劫獄的話,怪不得成日里那么忙,原來是做大事去了!要你瞞我——”
趙興被我打得躲閃不及,一抬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神色也沉穩嚴肅起來,眼眸溫和地望著我,語氣真誠說:“大小姐,我雖沒有什么出息,也沒什么大志氣,但我也知道奪位是了不得的大事,是會要人命的,我也沒想過這事兒會成,我只知道要對您喜歡的男人好,他好了,大小姐的日子也就好了。”
殿內沉寂,地上兩個鎏金大鼎焚著檀香,裊裊白煙無聲無息散開。
劉景淮每晚都來西苑。
來了閑敘一會兒,就要批閱奏折。
他案前堆滿了或厚或薄的折子,沒完沒了,如何也審閱不完。
我偶爾朝他看去,看見他清雋的面龐難掩疲倦,便覺得他雖是九五至尊,卻委實可憐。
我默默寫著字,肩膀一緊,已被人從身后輕輕環住,“在想什么?”
筆一滯,剛蘸飽的墨水滴在了紙上,只得重新換一張新紙,我擱了筆,輕聲道:“沒想什么。”
“還說沒有,我還不知道你,一有心事就抄經。”
劉景淮松開我,在我對面坐下。
我一抬頭,看見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我,烏黑深邃的眼眸,明亮而深沉,心頭一熱,道:“你籌謀這么多,如今心愿達成,可覺得辛苦么?”
“從未覺得,”他輕笑著搖頭,“因為我知道我一定會成功,我只是后怕,我未料到徐氏會帶你進宮,若是我晚了一步……”
他垂了垂眸,靜了會兒,才接著說:“若是你出了事,我今時今日,定覺得煎熬痛苦,就算達成原來的心愿,也沒有什么意義。”
說不清是感動還是心酸,直覺心口酸酸脹脹,只能牢牢望著他,如何也望不夠,心里想著,若是有一朝一日他先走了,我可怎么活?
可是若是我先走了,他怎么辦?
我忍不住下了塌,撲到他懷里,好半天才低聲說:“我們能白頭偕老多好。”
他緊緊擁住我,那樣用力,堅定地說:“會的。”
我聽他聲音微顫,頓時有些為方才的舉動難為情,而且還引的他傷感,便起身整了整衣襟又坐了回去。
垂著眼鋪開新紙,心仍急跳如鼓,嗔怪道:“好了,好了,怎么又演起了苦情戲?你快去忙去。”
他并未動身,而是拿起我案上的一本經書,隨意翻著,突然開口說:“今兒你見趙興了吧?”
我驚訝:“你怎么知道?”
他放下經書,附身湊近我:“你們倆從前秤不離鉈的,他又有本事,你回家他會不想法子見你?難為他忍了這么久,是不是對你說了好多從前的事?不然你怎么回來就悶悶不樂的?閱微,你心里,是不是還怪我?”
我緊咬著下唇,想了想,鄭重說:“景淮,你做得很對,我心里從未怪過你什么,從前我以為你只是一個擅雅玩的清閑王爺,沒想到你竟抱負遠大,謀略過人,簡直讓我刮目相看,可這讓我又覺得看不清你,更怕你一個人背負那么多,你該有多辛苦啊。”
應宣宗、孝德太后的喪事過去了。
西苑內也換上了七彩宮燈,一掌上燈就顯得璀璨奪目。
天上升起一輪皎月,銀輝灑滿大地。
我叫紋珞熄了手里的燈,在花園里安靜賞月。
唧唧蟲鳴聲被細碎的腳步聲打斷,聽聲音是宮女經過。
兩個小宮女低聲說著話,漸漸走近了。
玟珞剛要出去,我揚手制止了她。
不想讓人來擾了這清凈,也不想讓那兩個宮女受一番緊張,只等著她們經過即可。
她們的聲音漸近了。
“……那萬佛堂孤苦冷清的,禧太后去了怎么受得住?”
另一個聲音道:“無非就是不好受,怎么會受不住?我也是聽說先皇帝在位的時候,禧太后還是只是妃子呢,就在萬佛堂里關了三年呢……”
“住口!妄議主子,你們是有多大的膽?”玟珞還是出聲喝止了。
兩個宮女跪爬著過來,戰戰兢兢道:“奴婢不知姑娘在這里,擾了姑娘清凈,望乞姑娘恕罪。”
“你們倒是會避重就輕。”
玟絡斥完,轉身問我如何處置。
我想了想,淡淡說:“皇上只是讓我住在這里,我算不得什么主子,一切俗務還是交由孟公公處置吧,不過她們也只是妄言了幾句,約莫著罰兩個月月錢,再調到別處當差就行了。”
“多謝凌姑娘!多謝凌姑娘!”兩個宮女欣喜地連連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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