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許楠開車開到了曾饒住的小區里時，季青與凌遠便相繼下車。
抬眼看注意到了這個小區看陳設以及綠化應該是近幾年里新裝修出來的樓盤，小區內來來往往的人也都比較稀少。
畢竟剛出的新樓盤，住戶相對較少也是正常。
許楠下車之后，便揚了揚下巴說道：“這棟就是曾饒住的單元，門牌號是601。”
凌遠與季青相繼點頭，跟著許楠上了電梯抵達了六樓，環顧四周便覺得這樓道里的走廊很是空曠，安靜得就像只有曾饒一個人在這層住著一般。
腳邊只有些許碎紙片或者裝修之后遺留下的灰塵沒有及時清掃，而601的門口處也只有一些被綁好的垃圾袋，似乎是準備下樓的時候一同給帶下去。
許楠上前按了按門邊的門鈴，隨即在安靜的走廊處發出了一陣鈴響。
似乎過了好一會，601的大門才緩緩從里面推開來。
這是季青在2022年第一次見到曾饒，之前對于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十年前的那場物理競賽的培訓班中。
曾饒的鼻梁上有依舊帶著厚重的黑框眼鏡，眼下的烏青和凌亂的短發似乎是很明顯的說明了，這幾日的精神狀態不佳，應該是沒有休息好。
身上穿著顏色并不鮮亮的長袖襯衫，下面還隨意套了件家居睡褲。
樣貌與從前似乎沒有什么很大的變化，只是覺得個子似乎長高了許多。
那雙在以往露出畏縮的眼眸中，被不耐與煩躁給取代。
許楠看見曾饒這副模樣，以為是沒睡醒，打擾到了他休息，便趕緊干笑著解釋道。
“曾饒，好久不見啊……是凌遠和季青今天特意想著來找你，我只是順路把他們給帶了過來。”
曾饒聽完了許楠的話，同樣注意到了圍在自己家門口的凌遠與季青，眼神稍稍一頓，不過很快便垂下了眼簾，沒有說話，自顧自地轉身走進了屋內。
許楠見狀，便順勢說道：“那，那你們聊！我去小區外給你帶點飯上來，看你這剛睡醒的樣，肯定是餓壞了……”
說著便眼神示意了下季青與凌遠，表示受不住曾饒家中的低氣壓，找個借口到外邊避一避。
而凌遠與季青則走進了曾饒的家中，停在了玄關處將鞋子給脫下來，光著腳走進了屋內。
客廳內的陳設有些老舊，很多家具像是從老房子內搬來，而直通客廳的陽臺處卻養著許多的花草。
沙發以及茶幾處上基本沒有什么東西，似乎表明曾饒很少坐在客廳內。
季青抬眼看著墻壁上的掛鐘，顯示著快要到了下午四點，而曾饒的狀態則像是一夜未眠。
不由得走到廚房內看著正在給他們倒水的曾饒，開口關心道。
“曾饒，沒事，我們不渴，別忙活了。”
曾饒推了推眼鏡，嘴角扯著一抹笑意，可眼眸中卻是一片晦暗。
“……這么久沒見，我都沒法好好請你們吃頓飯。”
說著便拿著兩杯剛剛兌好的溫水端到了客廳的茶幾上。
而凌遠此時坐在沙發上看著曾繞緩緩地坐在陽臺上小板凳上，低著頭觀察著那些花草中的什么。
季青對于曾饒的印象，還停留在之前培訓班時那急促緊張，不知所措的模樣，那雙清澈的眼眸時常會對周圍陌生的一切感到下意識的不安全感。
而現在的曾饒似乎少了許多從前的緊張與急促，更多的是有一種頹廢后的從容與不懼一切。
被掩藏在鏡片后的眼眸中是顯而易見的黯淡，言行舉止間透著對周圍一切無感且無所謂的態度。
曾饒瞧著凌遠與季青都沒有開口說話，便停下了觀察花草的動作，抬眼看向了坐在客廳內的他們，語氣淡淡地開口。
“說吧，你們特意找到我這，是為了什么事？”
凌遠聽到了曾饒的話，便抬眼與他對視，“是為了我爸的事。”
曾饒聽到了這個答案，眉間微蹙，似乎是在繼續等凌遠接下去的話。
“關于我爸的這件事，作為受害者，你是怎么想的？”
曾饒走到了客廳內，坐到了茶幾前的沙發上，注視著面前的凌遠開口道。
“凌叔作為我的導師做出這種事，對我來說沒什么特別的影響，反而讓我被社會和媒體給注意到了，說我是國內物理學界的下一個愛因斯坦。”
“而你爸卻不一樣了，兢兢業業一輩子的教學心血，被他的一念之差給全毀了。”
季青聞言后，對于曾饒所說的話，感到些許不滿，下意識地反駁道。
“難道你也認為像凌叔這樣的導師，是會做出偷盜論文這種事情的嗎？”
曾饒對于季青的反駁，臉色并沒有什么變化，只是嘴角微笑，而眼眸中是全然的淡漠。
這讓季青感受到了一瞬間的詫異與陌生。
曾饒隨即緩緩開口表態道：“晚年的牛頓因為自己的研究得不到任何突破性進展，從而轉向去相信荒謬的上帝理論。”
“自己無法解釋清楚的科學現象，都歸結于是上帝在操控著這一切。”
話語稍頓，發出了兩聲低笑，緊接著繼續說道。
“就像我對你爸的做法再怎么感到難以置信，可事實就是如此，我們都要無可厚非地承認這個殘酷的真相。”
對于曾饒的話，堵得季青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可她依舊心中有著一股不滿于這個說法的氣，就像凌遠會無條件相信凌光平，她也是如此。
季青隱隱中認為這整件事情當中，曾饒似乎在刻意隱瞞著什么。
這個不能說出口的秘密，讓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而過了良久之后，季青只能無奈地笑笑抬眼看向了面前令她感到陌生的曾饒。
緩緩開口低聲道：“……曾饒，這些年過得很辛苦吧，我看你似乎也不像從前了。”
對于季青突如其來的話題，曾饒的臉色微僵，嘴角無力地扯出一抹牽強的笑意。
“我沒了爸爸，媽媽……也死了，如果我還像從前那樣軟弱，好欺負。”
“我都不知道，我是否能夠完好無損地活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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