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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頭點點頭,對總角小兒柔聲道:“小吉自己先去玩,阿爺跟這個長輩有話說,大人講話,小孩子不要聽。”
    叫做小吉的孩子,乖巧的答應,自己玩去了。
    待小吉走遠了,銀頭才對張果道:“小吉的爹娘,為了保護小吉,前幾日都被獵妖師殺了,死的很慘,他爹娘都是不周山遺族,卻不是有文牒的遺族,你也知道,不周山上的那些生靈,從來自視甚高,人類在它們眼中只是卑賤的螻蟻,愿意被我們打上烙印的少之又少,更多的還是隱居于深山老林,時而出沒現世,并不受咱們管控,有些就成了獵妖師的目標。小吉是在這個世間出生的,大首發現他的時候,抹去了他之前的記憶,植入了新的,帶回御城守給他一個安身之處,先前你跟公西子帶回來的木精彭侯,大首也給安排進了靈域,在那里他是絕對安全的,不會有任何危險。”
    張果耷拉著眼皮,聲音里透出淡淡哀愁:“所以,我才不想激怒了它們,否則后果難以想象。它們天生擁有強大過人族數倍的能力,一旦失控,不堪設想。”
    銀頭道:“張大哥你說的我都懂,大首那人鐵血強悍,最是肝膽火熱,這一次死了那么多兄弟,他是太痛了。他把御城守,把兄弟們看得比自己重。”
    張果想到公西子,想到整個柒字部,就再說不出什么來。男人的痛,是這個世上最深重的東西,再痛都只能和著血淚自己咽下去。
    銀頭不再多言,將東西交給張果,自己便安靜地退去。
    張果一樣一樣仔細翻看,確實如銀頭所說,齊天大圣的法陣被觸發之后,劇烈的雷擊造成現場極大程度的毀壞,能收集回來的東西不多,但是其中有一樣東西,還是引起了張果的注意。
    那是一截暗紫色的斷木,說是木頭,其硬度與手感,卻更像鋼鐵,只不過上面有木頭特有的紋理。
    張果拿起暗紫色的斷木,這一截斷木有半截胳膊長短,一頭已經燒焦,他嗅了嗅,在燒焦的味道后面隱藏著一股奇特的暗香。除了木頭的香氣以外,似乎還有其它氣味存在,十分復雜。他嘗試著用力掰,連一點渣子都掰不下來。
    靈骨塔是磚木結構的,用的是極其昂貴的金絲楠木,在專門收集木頭的那一格里,張果也有看到屬于靈骨塔的金絲楠,這一截暗紫色,堅硬如鐵的木頭,又是哪里來的?
    帶著疑問,張果離開了太乙宮。
    第二回
    靈應觀里,假扮的西市薛家銀鋪二小姐跟她奶娘,正坐在折沖都尉府家中邪的新婦房內,展開一段令呂洞賓不停直冒冷汗的交談。
    折沖都尉家庶出的二公子沈道圣,是長安城里出了名英武的青年男子,無數閨閣佳人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他青梅竹馬的孫家小姐,文質彬彬,弱質芊芊,父親是折沖都尉府中的一名幕僚。按理說,這門婚事她算攀了高枝,屬于上嫁了,別人巴望還巴望不上的事,原本家人滿心的歡喜,結果新婚之夜出了岔子,不敢得罪折沖都尉府,只好先將她送入道觀,再尋解決的法子。
    孫小姐身邊跟著好幾個下人看護,兩個大丫鬟,并一個平時照顧她起居生活的老麼麼,何招娣跟呂洞賓好不容易才跟她搭上關系,孫小姐自己也是滿腹憂愁,正想身邊能有年齡相仿的姐妹敘敘話,便將何招娣請到自己房中。
    結果這一聊天,不是琴棋書畫,就是詩詞歌賦,孫小姐的父親是文士出身,她自然滿腹經綸,渾身都是書卷氣,說的話都文縐縐的。可何招娣大字不識一個,聽孫小姐說話就像聽天書,更別提讓她去套話了。
    孫小姐憂愁的念詩: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何招娣一大口一大口的吃人家點心,來回四顧:哪有風?哪有雞?
    孫小姐說,想做一首《菩薩蠻》,以表現如今內心深沉而起伏的情感。
    何招娣捂著嘴竊笑,湊過去對孫小姐道:你說錯了,菩薩怎么會是蠻子?菩薩救苦救難,長得也都特別好看,你應該做一首《菩薩一點都不蠻》。
    呂洞賓實在聽不下去了,孫小姐身邊的下人們看何招娣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估計心里都在尋思,這薛家銀鋪的二小姐怕不是腦子有毛病吧!
    不僅如此,何招娣還吃光了人家做擺設的兩盤子糕點和果子,孫小姐身邊老麼麼不陰不陽地嗤笑她:“大妹子幾天沒吃了?”
    呂洞賓立刻接話:“我家小姐最近受到一些打擊,感情方面,所以現在舉止言行反常,還請各位見諒。”
    他說著,舉起帕子假裝試淚,老麼麼立刻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原來是這樣啊。二小姐她怎么了?”
    呂洞賓捏著嗓子哀嘆:“我家小姐命苦,剛生下來就沒了娘,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如意郎君,就等著過門了,可最近卻出了變故。這女子么,說到底,找一個好夫婿比什么都實在,我們這些身邊的人,也能跟著沾光享福。”
    “大妹妹,你這話,你這話真是說到老姐姐我心坎里了!”老麼麼聞言,情緒激動起來,上去就握呂洞賓的手,“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還能圖什么,唯獨就圖自家主子風光,好讓咱們也跟著面上有光不是。”
    呂洞賓不著痕跡的避開。“大娘所言極是。”
    呂洞賓來此之前,早就查清了孫小姐底細,她就是從小沒娘,跟著奶娘長大的。奶娘自己的兒子不爭氣,就指望小姐嫁給折沖都尉府后,給自家兒子謀個好差事。
    上了年紀的女人,大多喜歡跟陌生人推心置腹,呂洞賓只簡單放下鉤子,老麼麼自己就滔滔不絕了,連自己家小姐小時候尿炕,玩爆竹把裙子炸出個大洞這種陳年舊事都抖摟出來。
    她洋洋灑灑一口氣說到現在,情緒飽滿充沛,但說的東西沒有重點,還是不清楚孫小姐新婚當晚究竟發生了什么。
    呂洞賓給何招娣使眼色,何招娣便對孫小姐道:“孫姐姐,你可是對你那夫婿不滿意?”
    孫小姐握著一卷書站在窗口,雙眼望著虛空處。“并沒有什么不滿意,他是將門虎子,父親是正四品上的折沖都尉,宿衛京師。他雖是庶出,卻極得重視,又與尋常世家子弟不同。”
    何招娣道:“怎么不同?”
    孫小姐道:“沈郎雖身出勛門,卻無驕奢之氣,勇冠三軍,而又詞章錦繡,其德其才,謂之仁人君子也不謬。”
    何招娣似懂非懂:“也就是說,他是個非常好非常難得的男人。”
    “正是。”
    “那你為啥不趕緊嫁了他?”
    孫小姐黛眉蹙起:“對他沒有感覺了。”
    老麼麼唉聲嘆氣,何招娣差點吐血。“感覺?什么感覺?”
    孫小姐裊裊娜娜地倚著窗,幽幽道:“就是愛一個人的感覺。好像靈魂里有一抹什么東西,從身體里被抽走了,再也長不出來。沒有那種感覺,再看他,就像看路上任意的一個路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沒有特別的情緒,也不會再從心底泛起漣漪。你們說,我怎么能接受這樣一份沒有感覺的婚姻?每日面對自己的夫君,就像面對一個路人,這豈不是太可悲?”
    老麼麼叫起來:“我的小姐,我的祖宗,感覺那東西,今天有,明天沒,又或者今天沒有,處久了又有了呢?依老奴說,你這是病,生個孩子,什么都好了。”
    孫小姐厭煩的嗔怒道:“你不懂我,莫要再來呱噪。”
    何招娣問呂洞賓,“愛一個人的感覺是什么?”
    呂洞賓思忖著道:“愛一個人的感覺,就像是讓一個人住在你的心里,吃飯睡覺,時時刻刻都在那。是除了自己以外,跟你最親的。”
    何招娣一臉懵懂。
    “她笑,你的心會跟著笑;她哭,你的心就跟著哭。”呂洞賓道,“你心不牽,誰能牽你?那個人,在你心里住久了,就變成你的心,時時刻刻牽著你。”
    孫小姐忽然轉頭,定定地看著呂洞賓,“看來你的心里住了人。”
    呂洞賓舉著帕子,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