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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王宅的崔駙馬府里,一波又一波的太醫來了又走。駙馬府嚴陣以待,頗有如臨大敵的陣勢。
    師夜光沒走大門,他帶著一隊精干的吏役從后門直入內宅,壽昌長公主早早派人候著,師夜光端步而入,駙馬府的老執事將他們迎入出事的花園。
    深宅豪院,冠蓋成陰,一列家將并一灰衣小廝恭候,見著師夜光到來,灰衣小廝在老執事的示意下,跪在師夜光面前行禮。
    “小人常歡,見過少監大人。”
    師夜光負著手,淡淡頷首,“就講講當晚情形吧。”
    崔駙馬出事已經過去了兩天,出事的當晚,小廝常歡在側,但也只瞅見一個古怪的身影,從自家大人后腦勺處取出一個光團,隨即自家大人,也就是崔駙馬倒地不醒。常歡當即呼喊,巡夜的家將們也證實,確實看到了一個黑影越墻而去,他們也曾放箭,只是奇怪,明明眼見著利箭射中黑影,插在他身上背上,可待他們過去,黑影消失不見,地上丟著幾枝被折斷的長箭,統統沒了箭頭,卻連半點血跡都沒有。駙馬府家將并負責這一帶的武侯們,封鎖坊門,地毯式搜查,卻毫無所獲。駙馬爺翌日醒來,全然不記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別人告訴他了,他也不信,依然喋喋不休的尋找名字,不僅不記得自己是誰,就連自己的妻子都不記得,非嚷嚷壽昌長公主不是自己的妻子,看那樣子已然瘋癲,神志不清。
    兩日內,能想的法子全都用了,也全都無效。
    “長公主殿下呢?”聽完了小廝的復述,師夜光散了帶來的吏役,吏役們皆是抽調來的公門精英,最是擅長捕捉蛛絲馬跡,他們隨即在庭院四周一寸寸檢索起來。
    老執事試探地問:“少監大人不在此處察看察看?”
    師夜光知他心中輕慢自己,冷冷一哼,卻也發作不得,故而不悅道:“此事關鍵不在此處,而在駙馬身上。長公主殿下請下官來,想必也不是為了協助辦案的吧。”
    老執事老于世故,一句話試探出師夜光此人看事情看的清楚,公主殿下派人請他,并未說請他干嘛,他在常歡三言兩語之間就已經做出清晰的判斷,要查案自然有京兆尹衙門,不行還有大理寺呢,自然找他來不是為了干這個。
    “少監大人請——”
    老執事對待師夜光連態度都多了一分恭順,師夜光嘴角邊一抹似笑非笑的斜紋。
    穿過一座別有洞天的假山,來到一座偏僻的院子。院子不大,跟駙馬府別處比起來簡直可算寒酸。
    這院子明顯仿造農家小院,卻是蜀地樣式,院內一茅草屋,屋檐下站著一微胖婦人,高挑身材,著家居服,五十出頭的年紀,高高挽起的發髻上插著一對白玉鳳頭釵。這農家草屋院落,在富麗堂皇的駙馬府中,顯得那樣格格不入。
    師夜光遠遠地瞧見那廊下婦人,神情一斂,低眉垂目,上前行禮。“臣拜見長公主殿下。”
    壽昌公主是當今圣上的長姐,年少時即被譽為惠性早成,毓靈天漢,質耀桃李,曾隨著睿宗陛下顛沛流離,最得睿宗喜愛,當今圣上也是對這個長姐格外尊重。則天女皇在世時,也格外偏愛這個孫女,曾將之許嫁太子右奉御楊尚一,未成。后來長公主就看上了今天的崔駙馬。
    崔翰肅白屋寒門出身,相貌俊秀,略有文采,最長之處當是為人八面圓融,現任鴻臚寺掌事,專門負責外吏朝覲,諸蕃入供與司賓等事。
    壽昌長公主靜靜看了師夜光片刻,還未開口,茅草屋內傳出崔駙馬發狂般的喊叫。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我到底叫什么名字!”
    一陣東西被摔被砸的動靜,夾雜著太醫們手忙腳亂的呼喊。
    在屋里的還有太醫署針科的針博士,與咒禁科的咒禁師。領頭的薛太醫狼狽不堪的從里面出來,站在壽昌長公主面前不停的擦汗。
    “薛卿家,駙馬怎樣?”長公主的聲音里有掩藏不住的疲憊。
    “從脈象上看,駙馬身體并無大礙,腦部也未曾受到外力打擊。駙馬雖然身體無礙,但他元陽不固,神魂飄蕩……”
    “這廢話就不要再說了,本宮這兩日早已聽得厭煩!”
    長公主臉色一變,薛太醫的汗就流的更多了。
    薛太醫眼角余光瞥著師夜光,關于這朝中新貴的傳聞,他自然知道,于是乎他眼珠子轉了轉,接著道:“臣方才與太醫署同僚們經過診療,認為駙馬當屬失魂。”
    “怎么個失魂法?”
    “失魂么,有的是受到驚嚇,有的是酒色無度,有的是憂思過重,還有的,就是被人作祟了。”
    師夜光聽出薛太醫在最后一句被人作祟上加重了語氣,心中冷笑,這老狐貍把崔駙馬這棘手的球給踢了。
    “被人作祟?”長公主喃喃著,似在思索著什么。
    “臣方才在草屋之中,發現一物,不敢隱瞞,還請長公主殿下過目。”薛太醫說著,從袖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只半透明琉璃瓶。
    “何物?”
    薛太醫將鎏金的瓶蓋擰開,立刻一股難以言述的幽香飄浮而出。長公主伸手接過琉璃瓶,師夜光垂頭依然嗅到那股幽香,眉頭跳了一跳,只聽薛太醫道:“臣不知具體是何物,但這瓶內香料之中混雜了牡麻葉子,還有曼陀羅,此二物皆有大毒。”
    長公主握著琉璃瓶的手,猛然一緊。
    屋內崔駙馬依然在喊叫,針博士及其助手將他按住,轉眼腦袋上就扎了一把針,咒禁師搖著招魂鈴,揮舞著復雜的手勢發出喃喃的低語。
    長公主不置可否,令老執事將薛太醫送出去,老執事領命帶著薛太醫而去。
    “師少監。”長公主看向師夜光,“前夜府內遭遇盜寇,本不與司天監相干,只是這飛天盜寇不同尋常,黑門里的本事,高來高去,本宮府上眾多家將莫可奈何不論,數箭齊發,那人竟能安然無損脫身,眾目睽睽皆見他已被射中,身負數支羽箭,卻連丁點血跡都不曾留下,此事實在詭異。本宮對師少監之能早有所聞,一直無緣得見,師少監年紀輕輕便已是司天監翹楚,深得陛下厚愛,自是有過人之處。”
    師夜光俯著頭,表現的格外謙卑。“蒙陛下與長公主偏愛,微臣只是恪守本職而已。”
    壽昌長公主厭煩的皺眉,語氣突轉:“你少跟我謙虛。師少監?”
    師夜光一凜:“臣在。”
    “何時可讓我的駙馬安然無恙?”
    早聽聞長公主殺伐裁決與男子無異,行事作風凌厲,師夜光不敢托大,謹慎道:“請殿下給臣七天時間。”
    “七天?”長公主聲色俱厲,“再過幾日便是陛下的萬歲千秋大典,各番邦使臣,萬國賓客來拜,本宮等不起!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三日、三日后本宮要駙馬安然無恙出現在太極宮中,如若不然,愛卿就不必再出現了。”
    師夜光吸一口氣:“微臣,遵命。”
    “那作祟的人……”壽昌長公主神色有些恍惚。
    師夜光靜氣等待。
    “駙馬一事,茲事體大,若有人存心作祟,其心可誅,也就不必留了。”
    師夜光深深行禮,“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