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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玄宗開元年間,這是一個少有的盛世,國力的空前強盛,經濟的空前繁榮,人口的大幅增長,商業的發達,對外貨貿不斷增長、波斯、大食等各國商人紛至沓來。長安城內商賈云集,各種膚色、不同語言、不同長相的人,身穿樣式千奇百怪的服裝來來往往。帝國敞開自己的胸懷,以海納百川的氣度擁抱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還有妖們。
    所以,當白天看罷了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的人間盛景,到了夜里,在長安城大街小巷,人所看不到的地方,或許是幽暗的坊巷拐角,燕頷虎頸的中年大叔,轉眼就變成一頭暗夜中皮毛黝黑光滑的巨豹,閃著一雙瑩瑩的綠眼,凌厲的逡巡;跨坐著賀蘭山雪白神駝而來,腰肢妖嬈的異域胡姬,一個指尖翻花的起落,身后張開九條雪白的蓬松長尾;挑擔子歸家的小販,喝光酒壺里的酒釀,走到水渠前縱身一躍,水面上翻起一條碩大的魚尾;掛著仕女圖的房間,美人如玉、款款從畫里走下來,湊在一起打葉子牌。
    毛色锃亮的黑色巨豹,慵懶優雅的行走在長安城內無人的巷道,肌肉的每一次運動,都蘊含著威嚴與力量,它逐漸開始加速,在巷道中奔馳,快如一顆黑色的流星,身形化為虛影。隨即又慢下來,昂首漫步,像暗夜里的君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地,一轉頭,迎面撞在一塊烏沉沉地牌子上。
    “御城守巡察。”
    看上去毫不起眼,也看不出是何等材質的牌子,上面沒有任何圖案或文字,可看在黑色巨豹碧綠的雙眼中,就像火花迸進了眼珠子,燙著一般渾身一哆嗦,乖乖停在牌子前。
    兩個尋常模樣的男子,皆穿著青翳色火浣布特質制服,縫制有的特殊標志。兩人從外表上看像一對叔侄,年歲大些的那個,四五十歲的光景,但看不出究竟是四十,還是五十,他有一種令人看不出具體年紀的感覺。寡淡臉,模樣毫不出眾,看臉就是個四平八穩的人,說不上有多老,卻感受不到太多生命的鮮活氣息,一雙眼睛古井無波,看不出任何情緒,從黑豹臉上收回那枚無字牌,耷拉著眼皮,面無表情的開口。
    “御城守巡察,請出示你的文牒。”連聲音都是平的。
    黑豹假裝聽不懂,努力裝出一副無辜的臉,忽閃兩只碩大綠眼。
    年歲小些的男子,頂多三十出頭,身量頗高,尤其顯眼的是那一副好腰桿,火浣布做的制服,更襯的他虎背蜂腰,鶴勢螂形。眼里精光一閃,他咧出一口白牙:“野生的?芙蓉園里跑出來的?”
    年歲大些的那個,依然面無表情,舉著無字牌沖黑豹,聲音平平地重復道:“御城守巡察,請出示你的文牒。”
    黑色豹子繼續裝。
    公西子咧著那嘴白牙,沖身邊搭檔張果丟了個眼色:看來這廝是鐵了心想裝野生動物了。
    “來、握個爪。”公西子一手叉腰,一手前伸。“聽說芙蓉園里豢養的豹子,跟大貓一樣乖順可愛惹人疼的很。”
    黑色豹子立刻乖順可愛惹人疼的把前爪搭在了公西子伸出的手上。
    “很好。”公西子笑得一臉人畜無害,猛的攥住黑豹前爪。“快、老蔫——”
    嗷嗚上當了!豹子大叔欲哭無淚,內心崩潰。
    公西子握著豹爪,露出它厚厚地肉墊,用力一按那肉墊,隱藏著的鋒利指爪就全部暴露出來,張果拿無字牌扣在豹爪上,平淡無奇的木牌子上閃過一層暗金色的光,張果凝眸看了看牌子,一陣金色蝌蚪在上面游動,組合成一行行奇特小字。
    “已經驗明正身,帶走。”
    黑豹裝不下去了,重新變回人形,半蹲在地上,一只手還被公西子牢牢握在手中:“我發誓、我什么都沒干,我真的什么都沒干!”
    公西子抬手給黑豹大叔一個腦瓜崩:“隨意顯現妖身,未經許可在長安街頭狂奔,這要是驚嚇到無辜百姓,知道會給我們制造多少工作難度嗎?還說你什么都沒干!”
    黑色豹子變成的人形,身材高大魁梧,劍眉虎目,渾身上下卻未著寸縷,精光精光的。一抬眼,眼中泫然欲泣。“我沒想干什么,我只是太久沒有感受過速度,感受過風擦過身體的每一根毛發,感受四肢著地盡情的奔跑,感受渾身的筋骨釋放了!”
    公西子將豹子大叔從頭看到腳,流露出認同的表情:“其實、我也好久沒有釋放過我的天性了。”
    豹子大叔吸著鼻子道:“我就是……穿不慣人類的衣服……但這樣走在大街上,好像也不太雅觀……”
    公西子握著豹子大叔的手,親切道:“沒關系,臉面這種東西,丟著丟著也就習慣了。”
    豹子大叔快要哭了,“對不起、我只是想要沐浴屬于自己的月光,不想被別人看光光啊!”
    公西子還想再逗他幾句,旁邊的搭檔已經收了牌子,一揚臂,一截瑩瑩有光的纖細繩索自行射出,將豹子大叔手腕一纏,那繩索就像活物,勒進豹子大叔皮肉里。繩索的另一端,就連在張果的護臂上,那護臂竟然是盤起身子的小獸,發光的繩索是小獸甩出去的一截毛發。
    豹子大叔哭喊:“還是讓我變回原形吧!我愿意接受兩位的任何處罰!”這個樣子被御城守抓回去,簡直一世英名盡毀。
    公西子雙手抱胸,完全一副看熱鬧的表情。“你還跟我們談條件?老子可沒有多余的衣裳貢獻,早知現在,何必剛才,你說對不對搭檔……老蔫,你找什么?”
    張果不吭聲,在巷子兩邊尋覓,終于在墻角邊撿到一塊比較完整的瓦片,拿過去給精光的豹子大叔。“你雖有文牒,是合法身份居于長安的妖族,但卻違反了當年與我們御城守所簽訂的約定,并且不是頭一回。按照制度,我們必須將你帶回去接受懲罰,你暫且用這個吧。”
    豹子大叔悲痛而遲緩的接下瓦片,用來遮擋重要部位。
    公西子嘖嘖有聲:“真是衣冠禽獸。”
    豹子大叔崩潰怒吼:“老子本來就是禽獸,大半夜的裝什么人!”
    而那腰肢妖嬈的異域胡姬,九條大尾巴被人編成一條大麻花,同樣身著青翳色火浣布制服的御城守成員押著她,后面濃妝艷抹的老鴇哭天抹地。
    “天地良心啊,老身根本不知道她是沒有正規文牒的,老身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啊……”
    九尾胡姬,湖藍色的眼睛里滿滿的都是委屈,操著怪腔怪調的漢話:“我被騙了,騙子!說什么天朝人最愛自由奔放,長安城里人妖共處,相親相愛,我也只是入鄉隨俗啊——”
    紙醉金迷的房間里,杯盤狼藉,一屋子被嚇傻的尋歡客,泥胎塑像般被定在那里。
    御城守在屋子里點起一爐特制的香,待他們醒來,就不會記得今晚欣賞歌舞時受到的驚嚇了。
    這家歌舞坊的老板涉嫌私下買賣收容沒有文牒的妖,被吊銷了牌照。
    一個猛子扎進城內水渠的小販,此刻正躺在御城守打撈離水面的大網中,碩大的魚尾還在撲騰,臉上諂媚,嘴上抹蜜,口齒不清:“魚兒離不開水,正如長安城的穩定離不開你們,您們辛苦了!”
    收藏古畫古董的庫房里,幾個身段窈窕,弱柳扶風的美人兒,臉上貼著花花綠綠的紙條,挨著墻根排排站,挨個舉起手腕接受著巡察——
    黑夜漸漸退去,像一襲黑色絲綢的裙尾,拖過的地方,光從裙底逐漸透出來,把長安城的輪廓描摹出來。
    一坊連著一坊接連響起的街鼓聲,將龐大的帝國喚醒,長安又是一輪晝夜的交替。
    太陽東升,太陰西沉,皇城之內,大內總管太監開啟一重重國庫的大門,最后一道大門,已經深入了地下,可是大門上雕刻的猙卻不見蹤影,袒露著光禿禿的門板子,看守庫門的將士們一個人影都找不見,地面之上殘留著一灘灘血跡。
    金庫的大門洞開,一夜之間,偌大的地下庫房內空空如也……不,地上還殘留了半截金塊,上面一個牙印。
    與此同時的長安城內,一條狹斜的曲巷拐角處,長壽坊附近賣了一輩子蒸糕的二馬馮翁,一大早按照慣例,老街坊幫忙從坊內水井中打來水,倒入廚房里的那口坐地大缸,可是,就在那口黑漆漆地大缸里,水面下金光閃閃的一片,馮翁老兩口與街坊狐疑的往缸底一撈——繁華炫目的珠寶和金燦燦的黃金首飾,整整鋪滿了一個缸底。
    馮翁老兩口嚇得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