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民書當然沒有能夠送進宮里來，內閣的那些人還不至于傻到這種程度，除非他們自己內心也這么想。
但隨著風向開始轉變，東風全面的壓倒了西風。
就連那些大明的官員們，也開始動搖了，區區一個韃靼，怎么就敢越過長城？
為什么，朝廷到現在，除了宣布七月份閱兵之外，也沒有采取任何顯而易見的措施！
在這樣的氛圍下。
三月初一的例行朝會，可想而知是什么樣子。
還沒等西華門打開，嘉靖就已經坐在奉天殿上，他已經做好了準備，來應對今天所有的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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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早就想好了，該如何進行表態！
當鐘聲響起的時候，滿朝文武從外面依次走了進來，門外的廊檐下也站滿了人。
照例的形式走完之后。
嘉靖看著下面，眾人偷偷的左右觀瞧著身邊人，都想出來說話，可誰也不想當那個出頭的椽子。
“朕知道，你們憋了滿肚子的話想說，來說說吧！”
眾人見嘉靖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緊張忐忑的心情稍稍緩解。
武定侯郭勛，最先站了出來。
“啟稟陛下，當前民聲沸騰，可有傳到宮中？”
嘉靖依舊穩如泰山，面帶微笑，沒有做出任何表示。
“韃靼宵小，螻蟻之輩，竟敢犯我大明邊境，殺我官兵，屠戮邊民，臣雖不才，愿親率十萬大軍，直搗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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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
嘉靖點了點頭，誰也不清楚，他說的這個好，是因為郭勛說的好，還是同意了郭勛這個建議。
“不可！”
循聲望去，最先站出來反對的，竟然是戶部尚書秦金，倒是稍感意外。
“嘉靖二年，南澇北旱，顆粒無收，嘉靖三年，皇上仁慈，免江南稅賦，戶部空虛，嘉靖四年，情況稍解，但是庫中存糧，不足一半。
且不說韃靼已經退去，單說此時用兵，集全國庫糧，也只夠半年之用！”
“半年之后，新糧已收，又有何憂，秦尚書這是畏戰吧！”
宣大總兵仇鸞，竟然站出來指責戶部尚書秦金。
俺答的騎兵，就是從他那里過的長城，他能有如此想法，或許是因為報仇心切，或許是想將功贖罪。
無論如何，看起來都像是一個氣概天地的鐵血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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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鮑忠，昨天剛剛發回來一份初步的情報，正在進一步的搜集證據的話。
嘉靖手撫下巴，眼睛微瞇，真有點一時還忠奸難辨的樣子。
“仇總兵，戰與不戰，今日只是在朝堂之上討論，最后還要由皇上親自定奪，何來畏戰之說！難道你想擁兵自重不成？”
夏言一手反扣帽子，把仇鸞嚇了個夠嗆。
而也令滿朝的文武，察覺到了一絲不正常的氣息。
誰都知道，夏言是出了名的主戰派，今天怎么不幫著主戰的將領們，反而言語之中在幫著主和的呢？
“陛下，臣也以為，此時并非動兵良機！”
嚴嵩慢慢的走了出來，站到了夏言的身后。
“現在馬上就是春種夏收之時，若是此時動兵，嘉靖五年的收成必然會受到影響，若大庫再空虛，萬一有個天災，到那時候，死的人會比如今死在韃靼刀下的，多的多啊，還請皇上三思！”
“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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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還是這兩個字，坐在御座上一動不動，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眾大臣見這個場面，頓時都閉上了嘴，大殿陷入短暫的沉默。
每個人都發現，今天的皇上有點不太一樣，以往無論爭論成什么樣子，他總是能夠很快的做出決斷。
但今天，看起來皇上好像并沒有什么想法的樣子。
“皇上，下令吧！雖然我這腿腳不太好，但也還能帶兵殺韃子！”
就連一向退縮怕事的徐鵬舉，今天都站了出來，想要大干一場。
“皇上，此事萬萬不可啊！”內閣僅剩的徐階，也站了出來：“如今國內正是百業待興之際，上次白扇會之亂，更是元氣大傷，尚未完全恢復，當下的大明，就如那外面的大樹。
只需等些時日，我大明必然枝繁葉茂，那個時候再進攻韃靼，便可不費吹灰之力，甚至不戰即可屈其兵，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啊，又豈能等的了十年，這種腌臜氣，將士們是一天也難忍！”都御史王汝孝站出來，十分無禮的打斷了年輕徐階的話。
嘉靖微微睜眼，看了他一眼，說出了今天朝會上的第一句完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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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御史，何必這么著急，無論什么時候對韃靼用兵，朕一定讓你當先鋒！”
王汝孝怔住，看著嘉靖的眼神，不由的感到一陣寒意。
“徐閣老，你繼續說！”
嘉靖說完，再次靠在椅子上，眼睛微張看著下面。
“是，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臣也支持對韃靼用兵，雖為書生，但若陛下需要臣上戰場，臣絕不眉皺。
然而當下，確非良機，去年的秋稅尚未到太倉，各種商業公司，剛剛開始運作，尚未步入正軌，今年的夏糧尚在田中，此時當需韜光養晦，冒然用兵，陛下此前所做種種，將付之東流啊，陛下！”
“嗯，好！”
嘉靖還是這兩個字，如今在朝中，最有權勢的文臣武將，都已經說完了自己的意見，他們的意見也多少代表了戰與不戰雙方的想法。
總之，沒有人想要和！
唯有一戰，這點嘉靖內心還是感到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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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天，沒有人再站出來說話，嘉靖才緩緩坐直。
“既然諸位沒有什么說的，那今日的朝會就到這里吧，戰肯定是要戰的，至于什么時候戰，戰到什么程度，朕再想一想，諸位也再忍耐些時日！”
嘉靖明白，現在不是決戰的時候，但也絕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并不想韜光養晦。
就算陸炳還沒回來，朝廷也要做出一番姿態。
否則，官員們還好說，大不了撤職，大不了廷杖，等過了這一陣再起復便是。
但是對于民意，就算是一群烏合之眾，想要引導他們的想法，也必須要做出點什么來才行。
而對于北方，他也有了明確的策略，勢力最弱的卜赤小王子，要滅！勢力次之，而又在西陲的吉囊，要以戰促和。
至于心腹大患，俺答部落，要先圍而不打！
總之當下，能以最小的代價，打出最漂亮的成績來，又不會傷及國內元氣，就只能在東北用兵，剿滅卜赤，從此再無遼東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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