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術狀態下，岳川奇思如泉涌，妙想如潮來。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龍的傳人”。
某種意義上，龍的傳人與炎黃子孫是一個意思。
但是非要較真的話，兩者還是有區別的。
人族與龍族對立的話，龍的傳人該作何解釋呢？
比如大禹做出命運的抉擇時。
在大洪水中化龍、成蛟的生靈應該怎么處置？
天下萬族空前虛弱，一場大洪水怕是要損失九成人口，甚至更多。
龍族卻空前強大，化龍者千、成蛟者萬，省去了不知幾千年甚至幾萬年的積累。
族群一旦形成規模，繁衍速度幾何倍數增加，而龍蛇的繁殖能力本就強得可怕。
龍族必定會實力超越人族，在人間一支獨大，甚至摘取“人”的稱號，“龍龍如人”絕非虛言。
這個道理禹明白，當時的人皇舜也明白，天下萬族只要不傻都能想通。
所以舜在禪讓時，給了禹一個考驗，那就是如何處置龍族。
其實禹也明白，舜已經有了決定，只是不想下達這個命令，背負這個因果罷了。
屠殺龍族，似乎成為最好也唯一的選擇。
往大了說，可以削弱龍族，保障人族地位。
往小了說，可以獲得舜皇的認可，獲得禪讓。
往現實說，可以平息萬族怒火，平衡天下勢力。
至于這些在大洪水中成蛟化龍的生靈……
誰會在乎它們呢？
至于大道要興龍族……
直接把龍族干死，給人族冠以“龍的傳人”不就行了嗎？
究竟是“人人如龍”，還是“人人如龍”？
“龍的傳人”就是最好的答案。
岳川忍不住問道：“難道就沒人站出來為它們說話嗎？應龍不是龍族首領嗎？它也坐視不管？”
禹搖頭，“天生為龍者，自命不凡，鄙夷蛇蟲魚鱉化龍之輩，認為其血脈污濁，怕是萬族中對龍蛇恨意最強的。”
“那它們……后來都怎么樣了呢？”
“吾順應萬族，斷其有罪！然上蒼有好生之德，為萬物留存一線生機。吾取十條柳枝，九長一短，長者死、短者囚。此為吾最后的爭取，也是最大的爭取。”
看著禹痛苦的模樣，岳川知道，他沒有撒謊，也沒有撒謊的必要。
雖然是九死一生，但是相較斬盡殺絕，還是好了一丟丟。
能頂住天下萬族的壓力為這些龍蛇說話，禹確實盡力了。
畢竟……
他當時還不是人皇，僅僅是治水有功的功臣罷了。
要知道禹的老爹鯀（gǔn）就是因為治水失敗，被人皇處死。
禹真的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壓上了，才為龍蛇爭取到了那一根兒柳條。
岳川問道：“化龍者千，成蛟者萬，九死一生的話，就是囚禁了上百條龍，上千條蛟？”
禹搖頭，“龍蛟蛇一同抽取，生者龍不足十、蛟不足百，其余皆蛇。”
這尼瑪……
岳川差點罵出來。
那群家伙也太黑了，擺明了要把人家往死里整！
說出這番話，禹長舒了一口氣，索性一并交代：“處死之蛟龍割肉熬油，用以鑄鼎，永鎮九州。余者囚于此地。千年后，待萬族怨氣消解，再還其自由。”
岳川沉默了幾秒鐘，“問題是千年后，它們已經被世人遺忘，人皇并沒有去釋放它們。它們老者以血肉喂養壯者，壯者汰弱者繁衍幼者。如是千年，重見天日時，還不足雙手之數。而且，世間再無人皇，它們修為上的禁令怕是再也無法解開。”
禹緩緩搖頭，“或許，吾作出決定那一刻，人間便再無人皇了。人皇不再順天應民，不再大公無私，公天下已經變得名不副實。所以，吾子啟才會代天下而自立。吾……開萬世首惡，實乃萬世罪人！”
岳川見到禹時已經講述了夏、商、周的更迭。
但是岳川相信，即便自己不說，禹肯定也心中有數。
連四千多年后明朝的事情都能推演出來，雖然只是一個畫面，這卜算能力也十分逆天了。
想要卜算他兒子還不簡單？
有這樣一個能掐會算的老爹，啟的童年一定很乖巧，也沒有叛逆期吧？
看到禹悔恨卻又無奈的模樣，岳川忍不住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上下按摩為其順氣。
“禹皇，您無須自責，功過自有后人評說。至少，后世子孫對您都是贊揚。”
禹搖頭，“他們若毀吾、叱吾、誹吾、謗吾，吾反倒心中稍安。他們褒吾、贊吾，只能說，所有的真相都被掩埋了，他們……都被蒙蔽了。吾愧對人皇之名，愧對子孫萬世！”
岳川尷尬，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
不過岳川對大禹崇敬不減。
換做任何人在那個位置上，都不會比大禹做的更好了。
也就大禹治水有功，深的民望，說的話有那么一丟丟分量。
要是換一個人，怕是直接被“惑亂民心”推出去斬了。
更何況，損失慘重的萬族，也不會想著幫龍蛇們說公道話。
大道要興旺龍族，龍龍如人。
然而，天下萬族都不想。
龍族比人族實力更強、潛力更大。
還有走蛟沖海這個特殊的晉升途徑批量制造強者。
人族掌控天下，尚且能維持實力均衡，萬族有一片立足之地。
要是龍族掌控天下，平衡被徹底打破，萬族生靈只能淪為血肉和口糧。
大禹時代的人族先賢只想侵吞龍族氣運，補益人族。
又是削弱龍蛇，又是鑄造九鼎，又是制造“龍的傳人”一詞。
只是誰也沒想到，龍蛇后裔，也就是蜀中群蟒為了掙脫命運中的枷鎖，會這般執著、堅韌。
它們在歷史中興風作浪，影響了天下大勢走向，但是民族危亡時，它們又會挺身而出。
釣魚城如此！
近代亦如此！
350萬川軍出川抗日，最后只有13萬傷員回到家鄉。這僅僅是軍，還不包括民，而且僅僅是可以統計到的。
諸省抗戰軍隊總傷亡中，川軍占五分之一，犧牲最多，無可爭辯。
抗美援朝中，我軍共陣亡將士197653人，川籍烈士21051人，每10名志愿軍烈士中就有一個來自四川，犧牲最多的，依舊是川籍。
家喻戶曉的戰斗英雄邱少云、黃繼光、伍先華、胡修道等，都是四川籍。
于是，岳川誠摯的說道：“禹皇，您為龍蛇后裔爭取來的一線生機，又何嘗不是為炎黃子孫留下的一條活路呢？龍蛇一族永遠都在守護著這片土地，守護這片土地上的人。這片土地上的人也永遠銘記，自己是龍的傳人！”
“可是‘龍的傳人’……”
岳川搖頭，打斷了禹，“有時候，真相很重要！但有時候，真相不重要！子孫后代過得好不就行了嗎？祖先披荊斬棘、忍辱負重，不都是為了子孫后輩能過上好日子，不再吃同樣的苦、受同樣的罪、走同樣的路嗎？后世子孫需要銘記的是歷史，而不是仇恨！”
說完，岳川拱手朝大禹拜下，“禹皇，您做的已經足夠好了！暴雨傾盆，您沒有昂首挺胸為萬族舉火，而是彎下脊梁保存火種。單憑此項，人皇之名您當之無愧！我替十六萬萬炎黃子孫、龍的傳人感謝您！”
說罷，岳川雙膝跪地，朝著大禹叩首。
（近現代部分不能寫，所以大禹十卦只到明。不過川軍抗戰人數這一點是真的，致敬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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