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小說網 > 1635漢風再起 > 第六十章 鄉村
  1663年10月8日,南都府,江陵(今澳洲南部吉朗市),石門村。

  在這個時期,不論是東方神州大陸,還是西方的歐洲地區,農人使用的大多數農具都是由當地農村中的鐵匠或者木匠打造,部分簡陋的農具則有農人自己制造。

  但在齊國境內,不論是漢洲本土,還是附近的幾個海外領地,幾乎所有農人使用的農具,包括那些比較大型的農業設備器具,全部由幾家工業化的齊國工廠提供的。甚至整個南洋地區的土邦王國的那些土人所使用的鐵制農具,也大多由齊國供應。

  雖然,這些土邦王國或多或少遭受到齊國商人的盤剝和壓榨,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齊國提供的工業標準化的農具后,他們的農業耕作水平和技術,明顯得到了一定的進步,農業產出,也在某種程度上有所提升。

  作為春耕的犁,在近一千多年里,中國古代時期,始終處于世界最為領先的水平。裝有曲面鐵犁壁的高效犁到西漢時期已經得到應用,且犁已基本定型。除了曲面犁壁,良好的結構也是中國犁優于世界其他國家的各種犁的因素。特別是中國犁使用可調節桿,改變犁片與犁梁之間的距離,可精確地調整犁地的深度。

  而印度、波斯和阿拉伯地區古代不使用帶犁壁的犁。中國帶有曲面鐵犁壁的犁在唐代傳入日本,并對日本的農業生產產生了長期的影響。而歐洲很長時期只知用直面木質犁壁,壁與鏵不能緊密結合,常夾帶草土,拖動費力,一直到后世的18世紀初,因受中國犁傳入的影響,才開始使用曲面鐵犁壁。

  傳統歐洲犁的效能差,因其有寬大的底座、沉重的木輪和大的木犁壁,產生的阻力很大。另外犁壁和犁鏵不能相互緊密貼合,雜草和泥土會夾在縫隙中,耕作時犁地的人不得不隔幾分鐘就停下來,用棍子清除犁上的泥土和雜草。效率遠不及中國的傳統耕犁。

  至于播種工具,傳自漢代的三腳耬至今仍舊是這個時期最為先進的條播機具。它完美地將開溝、下種、覆蓋、壓實四道工序接連完成,而且既省時又省力。要知道,直到17世紀末期,歐洲播種時采用的方法只有撒播。并且,長期以來,撒播都是歐洲農民播種的唯一方法,不僅效率低,而且非常浪費種子。這使得耕地里,凹陷的地方種子可能多出十多倍,高出的地方可能很少或沒有種子。這種不均勻狀態使有效種子數量減少,因為五十粒種子擠在一起的空間還不如一粒種子的產量多。過于緊密的地方,植株是完全不能獲得足夠的養料。

  隨著齊國工業的發展和進步,同時也為了解決國內人力不足的缺點,本土的幾家農機具生產廠從十幾年前,便開始不遺余力地研究和改善農用機械的生產效率。

  工廠里的大匠們根據《農政全書》和《農書》里對農器和機械部分所描述,以及大量的圖形和說明,不僅完整地復制和生產出大量的農機器具,而且,還對犁、耬車和中耕機等各種農具進行改造提升,使其能更有效率地為農人所用。

  在石門村東側的一大片田地里,李成勝牽著韁繩,小心地控制著身后的馬匹,以便使馬拉條播機行進的速度更為勻速,而他的父親李德田則跟在條播機后面,仔細地查看小麥播種的情況。

  這架條播機和馬匹都是從鄉里的農業扶保站里租用的,每天需要花費八角錢,并且還要承擔租期內馬匹喂養的費用。

  條播機經過調節,可以播種絕大多數的不同大小的種子。一些帶有特殊裝置的條播機甚至還可以播撒糞肥與人工肥料。兩個人加上一匹馬,每日可以播五到八畝耕地。這比原先在大明普遍使用的耬車,效率提升兩倍之多。

  “勝兒,天色晚了,該收工回家吃飯了。”待條播機走到地頭,李德田將一個水壺遞給自己的長子,然后用掛在脖子上的棉布擦了把汗。

  “哎!”李成勝接過水壺,一揚脖子,大口大口地喝著水。

  “勝兒,前些日子,在東隅村相的那個姑娘,你覺得咋樣?”

  “咳咳……”李成勝聞言,頓時被水嗆了一口,臉色漲得通紅,“爹,我……我才滿16歲。等幾年,再考慮這個事……”

  “16歲,已經算成年了。”李德田橫了兒子一眼,“當年,在大明地界,十三四歲就娶媳婦的也不在少數。俺們齊國不是也規定了嘛,男女滿16周歲,即可任娶任嫁。俺琢磨著,你成家了,老子再幫扶你幾年,然后給你分一點家當,也可以獨立門戶了。你幾個剩下的弟弟妹妹,俺憑著地里的四十畝地,也能將他們一個個養大。”

  “爹……”李成勝臉上顯出一絲猶豫,“爹,我想出海,去闖一闖。”

  “出什么海?”李德田聞言,頓時瞪著兒子,“你不曉得,出海那是要死人的!想當年,你老子從大明一路漂洋過海,來到漢洲,整艘大船上四百多人,就足足死了十個人。就這樣,還是沒遭受過任何風暴的結果。……你去縣城時,難道沒聽那些跑船的水手說過嘛,海上風暴一起,整條船都要被海龍王給吞到肚子里,連個尸骨都留不下來!”

  “可是,只要出海跑上一兩年,賺取的工錢足抵得上你在地里種十年的糧食!”李成勝說道:“而且,就算出海,也不一定是在海上跑船。聽那些漢東商社的伙計說,好些島上的商站據點也需要人手。而且,在那里,只要是我齊國人,都可以成為當地的人上人!”

  “你這娃子曉得什么!”李德田虎著臉說道:“你以為在當地就能簡單地成為人上人?那是要端著火槍,操著刀子,跟島上的土人干仗的!雖然那些土人愚昧落后,但若是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人家給暗算的,也是會丟命的。你個娃子,讀了幾年書,還把心給讀野了呀!聽爹的話,好生在漢洲種地,然后娶個媳婦,生幾個娃,給俺老李家延續血脈!”

  “……”李成勝猶自不服,但看到父親慍怒的神情,只能聶聶地閉嘴不言,悶著頭,牽著馬,朝村里走去。

  回到家中,已是傍晚,幾個年齡較小的弟弟妹妹歡快地迎出院子,與一路跟來的十幾個孩童一起圍著那匹耕馬,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并不斷有小手伸手,試著去摸那匹馬。

  李成勝心中怏怏的,并沒有像昨日一般,將自己的兩個弟弟抱上馬去戲耍,虎著臉一一推開阻在馬前的孩童。

  “這孩子怎么了?”妻子屈方英懷里抱著不滿周歲的女兒,看著李成勝一言不發地朝偏屋走去,“你兇他了?這么大的孩子了,正是犯脾氣的時候,沒事的話,少說兩句。”

  “俺哪兇他了?!”李德田側身朝屋里走去,“勝兒想要出海跑船,俺勸阻他不要出去冒險。這不,就跟俺甩臉色了。”

  “出海呀!”屈方英聞言,眉頭也是皺了起來,“那海上可是兇險至極,說不定哪個時候,就沉了船,落了水。……這孩子咋想的?”

  “誰說不是呢?”李德田進屋后,洗了把臉,順便將身上汗濕的衣服換下,“上半年,這孩子就想考海軍學校,結果沒考上。估計是受縣城里那些跑船的水手蠱惑,想出海發財。你說說,這海外的金銀是那么好賺的?雖然,俺們齊國的兵船和軍隊戰無不勝,但冒冒失失地就去了海外的島上去,萬一被那些兇蠻的土人給傷了,豈不是要讓俺們哭許久。”

  “是呀。”屈方英點點頭,“我們這里氣候適宜,土地肥沃,雖然賺不了多少銀錢,但吃飽肚子還是可以做到的。待過幾年,手頭寬裕了,可以再買幾只牛羊養著,每年多少可以多落點銀錢。這日子比起大明來說,那可是天堂一般了。”

  “那可不!”李德田伸手摸了摸妻子懷里嬰孩的面龐,笑著說道:“俺這輩子,最大的氣運,就是登上俺們齊國的移民船,離開大明,來到這漢洲。說到買些牛羊,俺覺得待明年四五月份,屋里積存下的銀錢,再到鄉里的農業錢莊貸些出來,應該可以先養五六只羊。這里到處都是草甸牧場,是天然的牲畜蓄養地。”

  在18世紀中葉前,除了游牧地區可以飼養大量牲畜外,在傳統農耕地區,包括東方神州大陸和歐洲地區,牲畜并不好養,人們只能飼養少量--以及那些劣等品種--牲畜。因為,這個時期的農人缺少兩樣東西:足夠飼養家畜的飼料和以及隨之而來的作物所需的充足糞肥。結果就是,導致了作物收成低下,家畜和畜產品嚴重不足。

  另外,在牲畜飼養中,最大的困難還是如何增加冬季所需家畜飼料的供應,直到17世紀中期,苜蓿和蕪菁才開始在荷蘭的安特衛普與根特之間的廣大區域零星種植,給少量的牲畜提供過冬飼料,但并沒有在整個歐洲地區擴展開來。到18世紀六十年代,苜蓿和黑麥草開始陸續在歐洲各個國家大范圍的種植,才得以提高當時的牲畜飼養規模。

  而在漢洲大陸,除了西部以及內陸荒漠地區和東北原始森林片區無法大規模的進行牲畜飼養外,北部、東南沿海、大東山(今澳洲大分水嶺)兩側、西南地區,到處遍布著優良牧場。而極度重視農業生產的齊國政府,更是在十數年間培養了數以千計的農業專家,在各府縣鄉鎮,除了實地指導農人耕作外,還大力推廣和幫扶農人蓄養牲畜,以提高齊國的肉類供應和皮毛供應。

  本來以李德田移民漢洲本土達十七八年的時間,早就應該在耕作之余,飼養一些牲畜,以額外增加家庭收入。但誰讓家里的孩子一個又一個地出生,極大地耗費了這個家庭多余的精力。如今,家中除了前期兩個嬰兒不幸夭折外,夫妻二人目前為止共孕育了六個孩子。

  現在除了老大李成勝已滿十六歲外,下面幾個弟弟妹妹從五六歲到十三四歲不等,已經可以在讀小學堂之余,幫著家里放養一些牲畜了。但考慮到家中人口較多,負擔還是非常沉重,所以,李德田不是很想讓老大出海跑船。除了海上風險外,還有就是家里突然少了一個頂門立戶的勞力,多少有些吃力。

  “爹,我不想吃魚干。”五歲的老五李成平看著飯桌上一大盤咸魚干,不由滴咕著。

  “不吃魚干?那就吃吃干饅頭!”李德田沒好氣地說道:“小王八蛋,你是沒餓過肚子!吃個飯,竟還挑三揀四的,有的吃就不錯了。當年,你老子在大明,差點沒餓死。別說魚干,就是野菜根,都撈不著一片!”

  母親屈方英看著小兒子委屈的都著嘴,有一口沒一口地啃著饅頭,有些心疼,便將面前的一碗荷包蛋悄悄地推了過去,示意他吃一個。

  “別給他吃!又不是富貴人家的孩子,能慣著他?”李德田見了,一把又將妻子的碗挪了過去,“你生了老六,身子一直都不大好,自己好生補補。”

  “這隔三差五的吃荷包蛋,嘴里有些膩了。”屈方英笑了笑,用快子給老五挑了一個雞蛋過去。

  “……明天殺只雞,所有人沾點葷。”李德田咬了一大口饅頭,低頭咕囔著,抄手端起飯桌上的紅薯稀飯。

  “也好,這春耕忙了大半個月了,是該給你們爺幾個犒勞一下。”屈方英臉上帶著幾分滿足。

  話說,二十多年前,在淮北農村,因為家里窮,沒有多少糧食,每天只吃兩頓飯,一干一稀,而且還夾雜了許多麩皮、野菜、草根。即使這種飯食,在就餐時,也只有家里的成年男丁才可以上桌吃飯,她和母親,還有幾個妹妹,只能在旁邊看著,等他們吃飽了,才能撿剩下的墊墊肚子。

  其實,在大明也不止屈方英家是這種情況。常年的戰亂,天災,官府的各種催收,地主的壓榨,各地百姓的生產和生活,早已陷入極度貧困當中。無數的普通百姓之家,吃飯是有規矩的,家里的年輕勞動力先吃飯,吃飽了才輪到小孩或者老人吃,最后是女人吃。只有這樣,年輕的男子才有力氣去干活掙錢養家。往往到了最后,女人只能刮木桶,才有飯粒吃。

  有時碰到收成不好,百姓想要生活下去就必須出賣自己的一切,賦稅交不起,賣田地;賣勞動力;賣妻兒,沒有妻兒,只能乞討度日。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下,滋生出了一些無法想象的生活法則。

  好像從記事起,屈方英就沒吃飽過,每天都處于饑餓狀態,在田間地頭,或者魚塘山林,凡是可以吃到肚子里的東西,根本不管它是什么,一股腦地往嘴里塞。田鼠、螞蚱、鳥雀,甚至一些土里爬的蟲子,都可以成為她的食物。

  她丈夫剛才所說,這輩子最大的氣運,就是來到漢洲,過上吃飽穿暖的好日子。對于她一個婦人而言,這又何嘗不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氣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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